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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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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
[我沒有,我沒再賭了!錢我都還了,我還了的......]

沙海鎮的蜂窩樓房,破舊的墻面,流沙漫地的狹窄走廊,透不進光的窗子......

以及女人那張絕望的、焦急的面龐。

[從道聽話,去找姑姑玩會。]

[你們是誰?別殺我們,我們什麽都沒做......啊啊啊啊啊啊啊!]

回蕩在耳邊的慘叫,蔓延的血跡,在無數個深夜成為江從道無法擺脫的夢魘,他倒抽著氣醒來時,汗水已經浸濕了衣領。

眼中的驚恐尚未散去,他下意識去摸身邊人的手,但摸到的只有又硬又冷的木料,他轉了轉頭,在心中巨大的落差感過去之後伸手抹了一把臉。

往常他被夢魘住時,肖聞都會比他先醒來,拍著他的臉叫他的名字,用開玩笑的口吻問他大半夜的發什麽癲,江從道就會說:

“夢見你跟別人跑了。”

憶及此,江從道笑了笑,只是這笑容中夾雜著一絲苦澀。誰也想不到這麽一句玩笑話後來成了真,也想不到如今在一起睡一覺都成了奢侈。

窗外還是黑乎乎的一片,淩晨五六點鐘的時候,方多米便起了床,等江從道醒了回籠覺睜開眼,香噴噴的飯就擺在了桌上。

江從道聞著這味道,忽然生出幾分羨慕。

憑什麽他做不出這麽好吃的東西。

肖聞從前總是嫌棄他的廚藝,明裏暗裏地暗示他別進廚房,雖說肖聞從沒對做飯這件事有什麽怨言,但江從道覺得作為一個好男人,要學會給自己施加壓力,提升技能。

盡管他也未必有機會展示。

“這個餅子不錯,怎麽做的?”

他洗漱一番後,佯裝不經心地問道,還拿起一張撕開一點,仔細端詳了一會,沒看出什麽名堂,塞進嘴裏。

“跟爺爺學的,很簡單的。”

“嗯?”

看似不大在意,實則豎起了耳朵,只等著方多米的下文。

“要先和點面,揉成團,搟成面皮了刷上調好的油酥,油酥嘛,就是要先放......”

他哇啦哇啦說了一大堆,興許是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,越說越激動,江從道的眉頭也越皺越緊,末了方多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,還以為是自己太吵了,擾著了別人吃飯。

實際是他說得太快,江從道壓根記不住,也聽不懂他說得那些名詞,什麽劑子油酥,他聽著就像天書。

方多米:“其實我也沒想到在這兒做得能好吃那麽多,以前在沙海鎮上,面裏摻著土,蔥花混著野菜,油也是別人扔掉不要的,吃著牙磣,還有股怪味兒呢。”

江從道:“算了,改天你教我做吧。”

方多米:“好啊。”

江從道往常只吃兩張餅子配一碗面湯,今天細品著餅子裏的味道,不知不覺多吃了一張,方多米有些意外地縮回了拿餅子的手,只喝了幾口湯。

江從道:“這還有兩張,怎麽不吃?”

“唔......老大,不對,雲大哥一會兒要來蹭飯的。”

“他?蹭我們的?”

“是啊,他說家裏傭人做得飯吃膩了,換換口味。”

江從道眉眼間帶著幾分疑惑,腹誹了雲刃幾句,不想說曹操曹操到,他一口飯還沒咽下去,雲刃就在外頭叫起了門。

“早上好早上好,我看看今天做得什麽。”

他卷起一張餅子就塞進了嘴裏,吃得滿嘴流油還不忘誇上兩句:

“跟我媽以前做得一個味兒,以後別說我長得像你媽了,你是我媽。”

方多米:“......”

雲刃坐上車的時候還在嗦手指頭,嗦完若無其事地擦在了副駕駛的座椅上,總歸那是白廷舟坐得位置,雲刃不敢跟他正面剛,但是這專門惡心人的小動作倒是越來越多。

江從道慶幸自己沒坐在那,並且每隔三分鐘慶幸一次自己的決定,因為隔夜的水,座位下面落得灰塵,最後全都被雲刃糊在了副駕駛上。

江從道:“你就不怕被他發現?”

雲刃:“那你真是高估他了,白廷舟這個老東西高傲慣了,總以為自己掌握住別人的命脈,別人就得對他感激涕零死心塌地,實際上呢,他那幫手下要不是圖個生計,早給他卸八塊了。”

他說著,不耐煩地轟了一腳油門,昨天那個黑頂教堂閃過窗外,雲刃又拐了一個彎,漸漸降下了車速。

“馬上到了,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。”

胳膊上用紋身筆紋上的那一圈還在發腫,內裏用特殊顏料填充的地方卻沒甚異樣,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得出端倪。

江從道用繃帶將紋身裹緊,長袖的袖邊塞進手套裏,在眾人的眼光裏走進盡頭為他專門準備的房間。

他料到會有人來找他的麻煩,只是沒想到麻煩能來得這麽快——

快到他甚至還沒踏進房間的門。

一個光頭男攔在門前,語氣蠻橫:“你是哪來的人?”

“跟你有什麽關系?讓開些,你擋著我了。”

“對長輩講話要有禮貌,昨天吩咐我們把東西都搬出來的時候,我還尋思是來了個什麽人物,沒想到連句場面話都講不來,不如我們來教教你。”

江從道滿是不屑地一笑,掃了一眼男人亮到反光的頭頂:“教我之前先想辦法長點頭發吧,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,你教我也看不見。”

圍觀看熱鬧的人裏傳出兩三聲笑,男人的臉比剛才更黑了點,捋起了袖子,看樣子是要動手。

想找江從道麻煩的肯定不止一個,派這個光頭出來當代表,說明這人不僅能打,還在這個群體中有一定的權威。

幹掉一個等於幹掉一群,江從道覺得這是好事,將裝著行李的包扔在了地上。

趁早證明自己是個不好欺負的料,以後能省下來不少麻煩。

---

“18床,一會兒記得去領藥。”

早起查房的護士在記事本上寫了些什麽,肖聞睡得晚,眼也沒睜開,點點頭翻個身繼續睡。

他昨晚難得做了個夢,或許是日有所思,他夢見江從道被人拋屍沙漠,腦袋擰下來放幹了血,等他找到的時候屍體已經變成了白骨。

手指摸到骨頭的那一刻他忽然驚醒,坐著緩了好一會兒,再次睡去時已經到了淩晨。

護士本想說他兩句,但李醫生交代過這人情況特殊,她欲言又止,擡腳準備走時卻聽有人敲響了病房的門。

不等護士回答,為首的李醫生便推開了房門:

“有人來探病,你先去別的病房吧。”

肖聞背對著房門,倏地睜開了眼,能讓李醫生親自陪同來的只有那麽一個人,他來探病怕是只會越探越嚴重。

他本打算裝睡不管,但想到江從道在白廷舟的手下做事,頓時心生煩躁。畢竟往常他對著白廷舟甩臉子潑冷水,他的那幫手下都要跟著遭殃。

肖聞心裏窩火,但為了不給白廷舟借題發揮的機會,難得主動坐了起來,盡管還是沒給好臉色,但對白廷舟而言已經足夠出乎意料。

模糊的輪廓晃動,病床發出輕微的響聲,白廷舟嘴角一勾:

“早,昨晚睡得好嗎?”

他的眼神有些空洞,胳膊被雲刃扶著,走起路來像是邁不開腳,雲刃給他搬來椅子,放在肖聞床邊兩步遠的地方。

肖聞:“托你的福,頭疼,睡得並不是很好。”

白廷舟:“那天下手重了,你多擔待。”

肖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嫌棄地將眼神收了回來,這副偽裝出來的和善嘴臉他看了就想吐,若不是有意把持著,他早就開始發揮自己的嘴上功夫了。

肖聞:“難得還多走幾步路來看我,有什麽事嗎?”

“偶然路過,瞧兩眼。”

肖聞幾不可聞地“哼”了一聲,他於白廷舟,某種意義上而言是一件藝術品,每次悉心“雕琢”之後,必定要抽空欣賞自己勞動的成果。

肖聞已經懶於拆穿他,在他眼裏這種人就是有病,並且沒治。

肖聞:“來就來了吧,我剛好也有事要和你說。”

“稀罕事兒啊,你說。”

“讓江從道離開零號區,別再纏著他。”

肖聞承認自己有沖動的成分,但在說完之後那段叫人窒息的安靜中,他冷靜下來,也並不想收回這句話。

一看見白廷舟的臉,便不可避免地想起他幹得那些畜生事,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,明晰而肯定——

這件事他要插手,他得管,哪怕那樣也許違背了江從道的意願。

大不了江從道做得那些混賬事他不計較了,權當抵消。

他希望江從道能好好活著,別步上他的後塵。

白廷舟臉色一僵,他十分討厭肖聞在他面前提起別人,尤其是他的那個“前男友”。

“這你就說得不對了,哪裏是我纏著他,明明是他陰魂不散地跟著我呢。”

和他分辨對錯就是浪費時間,肖聞索性揭過:

“不管是誰纏著誰,你只說,怎麽能讓他離開無腳鳥。”

“啊,你又是怎麽知道的?”

“別裝了,我幾點起了一次床,幾點去了廁所,你不都清楚嗎?護士沒告訴你?還是你不小心忘了?”

肖聞語氣中夾雜著戾氣,反問中還帶著一絲嘲笑,嘲笑過去了五年,白廷舟拿來對付他的還是這點不入流的手段。

“呵,你不傻啊。”白廷舟嗤笑:“不傻你就該知道,到我嘴裏的獵物,不嘗上一口,沒有放跑的理由。”

肖聞攥緊了手指,脖頸上青筋冒起。

他只能賭白廷舟還沒完全對他失去興趣,賭他對白廷舟還有那麽一點玩弄的價值,而他正試圖將這點價值壓榨幹凈。

“只要我能做得到,條件你隨便提,我都配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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